【方绪】象牙塔(123)
方绪个人向 oo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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俞晓阳自认,他的人生并不丰富。平平无奇的童年,磕磕绊绊的少年,还有已投扎进围棋世界的青年。
如果说在这个年纪回首,他这一生有什么算得上奇遇的,就是在最迷茫的年纪,短暂的遇到了郭景生。
虽无师徒之名,却有师徒之实。
而如果说对这场奇遇有什么遗憾,那就是郭景生的不辞而别。他穷其半生想要找寻郭景生的痕迹,却又害怕得到郭景生的消息。
方绪问他,如果换作他来对战郭景生,他是否也会心无旁骛的赢下来。
说实话,他第一反应是懵,然后还有些恼羞成怒,最后他极力克制住所有情绪,告诉方绪,他会。
方绪不信。
其实他也不信。但这不是敷衍,或者假话。
他还记得,他和郭景生下过的最后一盘棋,受两子,他将郭景生杀得通盘治孤。那时郭景生见此便将棋子一撂,一副不认账的样子说是——“我以后可不跟你小子下了。”
当时他赢了棋,心里高兴,只觉得是郭景生这老不正经是在输了面子、耍赖,便也没放在心上,结果却不曾想,再过几日便听闻,农场跑了个改造的,是郭景生。
埋怨自己反应慢,还是埋怨郭景生不辞而别?
年轻的俞晓阳当时说不出来什么感觉,只是知道,没人能再风雨无阻地陪他下棋了。
棋圣战第三轮结束,俞晓阳晋级了,同时王老也来告诉他,上海地方志的工作组来方圆了。
冥冥之中已有预感。果不其然,工作组在棋院见到俞晓阳时,问的第一句话,就是俞晓阳是否认识郭景生前辈。
是清晨五点的雾霭,是田间硕鼠啃食秸秆,是弯弯曲曲的线排成歪歪扭扭的棋盘,是生产队一铁锨就可以掀起整盘的石子,还有满天呛人的尘土。
一切在记忆里都有实感,唯独郭景生,像是南柯一梦遇到的神仙,陪他走过一段时间后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俞晓阳说了很多,但具体说了什么,他自己也不清楚,就像是把记忆从脑海一股脑地揪出来,然后他松了一口气,将自己关进书房、关进围棋、关进俞晓阳。
而方绪,也才知道,那一日俞晓阳究竟在遮掩什么。
他不敢想象,如果自己第一次赢下俞晓阳之后,俞晓阳也如郭景生一般离开,他会有多崩溃。
崩溃吗?崩溃。
但不是为了郭景生的离开,而是为了工作组带来的家书。
“昨日遇到了个小年轻,沉迷下棋,我劝他下棋没用,他竟然还不信,所以我把他的棋全杀了。”
“他倒是有趣,次次输还不服。”
“他的棋长进很快。”
“他想拜我为师,我就又把他的棋都杀了,还告诉他,等他能赢我再说。结果他竟然说,若是他能赢我,就该是我拜他为师了。”
“他轴得很,非要拜我为师,知道我是谁也没放弃,我就跟他说,等他拿了全国冠军,我就收他为徒——谁让现在没有比赛呢,终于把他气跑了哈哈哈……”
在郭景生留下来并不齐全的家书中,偶尔会与亲人提到农场有个喜欢围棋的年轻人。像是随笔,他似乎并不在意,以至于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有留下一个。
但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,根据郭景生晚年的随笔以及家人的口述。郭景生直到离世前,依旧记得那个年轻人——“小俞”。
干巴巴的流水账寥寥几笔却让俞晓阳觉得生动的很,似乎能透过时间看到当时的场景。
他有些喘不上气来,情绪的浪潮汹涌,他忍得眼眶生疼,鼻子也是酸的。
方绪在门外候着,从天亮到天黑,书房的灯光透过门缝逐渐亮起来。他无法切身体会俞晓阳的哀恸,但脑海里却不停地反复着一段颤颤巍巍的字迹——
“金鳞岂是池中物,一遇风云便化龙。”
这是郭景生写下的关于小俞的最后一句话。
方绪想,那时的郭景生一定比谁都期待俞晓阳能登顶吧。
——“我总在想他走的毫无留恋,估计早就忘记了我。”俞晓阳心里喃喃。埋怨、怀念都随着这些文字消散殆尽,只留下了痛,心脏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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